沈默蹲在图书馆后巷的阴影里,手中那块染血的纱布早已干涸发黑,像一片枯死的叶子。
他没有立刻离开。
街对面,巡逻无人机正以固定的节奏滑行,它们每经过一处曾张贴过信息的墙面,猩红的扫描光束便会停留三秒,像是在凭吊一具信息的尸体。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高举玻璃碎片的行为,虽然成功骗过了紧急状态下的识别系统,却本质上仍是一种“展示”,一种对系统逻辑的应激反应。
真正的隐匿,不是用一种伪装去覆盖另一种真实,而是让存在本身失去被观察、被解读的意义。
他站起身,将那块纱布撕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混入下水道口的落叶堆里,再用沾满尘土的鞋底反复碾压、摩擦。
纱布的纤维与腐烂的植物、干结的泥土混合在一起,彻底化为环境的尘埃。
他知道,当一件证据不再被任何系统“期待”去发现时,它才获得了终极的安全。
与此同时,在城市档案馆迷宫般的通风管道深处,苏晚萤正蜷缩着身体,背上用于破解物理锁的工具箱紧贴着冰冷的金属管壁,散发着微弱的烫意。
就在刚才,《城市年鉴》被特殊蜡封的瞬间,她敏锐地察觉到整栋大楼的电子监控网络出现了零点七秒的同步延迟。
那不是故障,而是中央系统在重新评估某个关键“信息状态”时,因逻辑冲突而产生的瞬间空白。
她没有浪费这个机会。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备用的医用X光胶片,轻轻贴在胸口。
伴随着自己沉稳的心跳节律,她用指甲上的一小片银漆涂层,在胶片表面反复摩擦,制造出一种类似老式黑胶唱片划痕的、极不规则的微凸纹路。
她此举的目的并非传递任何具体信息,而是在模拟一种“介质自然老化”的物理过程。
当第七次摩擦完成,心跳带来的温度恰好让银漆与胶片基质完美融合,她才轻轻将这张看似无用的胶片滑入一本厚重的《市政设施维修日志》夹页中,并用一枚回形针随意地压住一角——一个在档案管理员眼中再正常不过的日常标记。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最完美的隐藏,是让搜寻者在看到它时,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哦,这里本就该有这个东西。”
城市的另一端,沈默潜入了市立殡仪馆的停尸间。
刺骨的冷气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他精神一振。
他没有走向那些有明确身份的冷藏柜,而是径直拉开了最角落里标着“无名氏”的柜子,一具瘦骨嶙峋的流浪汉尸体滑了出来。
他并非要验尸,他是来借用一场“死亡流程”所独有的仪式感。
他为尸体仔细地擦净了冰冷僵硬的面部,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寿衣。
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最后,当他将洁白的尸布覆盖在尸体上时,一个微小的动作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他在白布的一角,轻轻压上了一小块同样干涸、但沾染着些许霉变组织液的纱布。
他知道,那种名为“残响”的追踪系统,会执着于追猎一切“未闭合的叙事链条”,但它无法分辨,在一具即将被销毁的尸体上,哪一块生物污渍来自死者本身的腐败,哪一块又来自一个试图掩盖真相的“污染源”。
这具尸体,将成为一座移动的信息坟墓。
只要有任何程序或个人试图揭开白布,探查那块可疑的污渍,就会同时触发殡葬流程中的“终结仪式”指令与他设下的“污染信息反制陷阱”。
他将尸体缓缓推入火化通道,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启动键。
当熊熊烈焰升起的刹那,空气中那股自他逃亡以来便如影随形、持续低鸣的追踪嗡嗡声,骤然中断了半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