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要抹去文字,而是要破坏其完整的形态。
金属摩擦声尖锐刺耳,火星四溅。
他刮了很久,直到两个字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下一片深浅不一的凹坑。
然后,他用骨刀划开自己的手掌,滚烫的鲜血立刻涌出。
他将流血的手掌按在铭牌的凹坑上,任由血液将其填满。
紧接着,他从旁边的医疗废物箱里翻出一块用于冷冻标本的冰砖,迅速压了上去。
“滋——”血液与极低温的冰块接触,发出轻微的声响。
血液在凹坑中急速凝固成血冰。
水的反常膨胀效应在微观层面被发挥到了极致,凝固时产生的巨大应力,如同无数个微小的楔子,从内部将铭牌的金属结构彻底撕裂。
“咔嚓!”一声脆响,铭牌应声碎裂成数块。
他拾起其中最大的一块残片,上面的字迹已经彻底无法辨认,只剩下一个被撕裂得歪歪扭扭的“沈”字偏旁。
他将这块承载着“未完成命名”的残片塞入口袋。
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再完整地拥有“沈默”这个名字,残响系统就无法完成对他的闭环召唤。
他抬头,望向天花板上透着微光的裂缝,低声说:“我不是证人,也不是作者……我是那个不肯闭嘴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取出最后一页被自己唾液蚀刻过的、画着“睁开之眼”的纸,将其贴在身旁一面相对完好的墙壁上。
他没有再做任何防护,甚至主动卷起了袖子,任由手腕上那个逆十字烙印的灼烧感疯狂蔓延。
当那股疼痛达到仿佛要将灵魂都点燃的顶峰时,他猛然抬手,将那只被烙印灼烧的手,狠狠按在了纸上!
血液、汗液、从皮肤深处渗出的组织液,混合着剧烈疼痛引发的神经震颤,在他的掌心与纸面接触的瞬间,共同构成了一片混沌的、毫无规律的污迹。
这不再是符号,也不是文字,这是一份纯粹的、无法被任何逻辑解读的生命排泄物,一份最原始的“存在”证明。
在他手掌按上去的瞬间,整栋建筑发出了剧烈的震颤。
所有角落里尚在运行的残响装置,无论大小,都同时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如同金属临终前的哀鸣,随后,一切归于死寂。
他提交了真正的尸检报告:一份无法被解读、却又真实存在的“死亡证据”。
而在遥远的地表,一个蜷缩在街角的流浪汉,正无意识地抬头看着路灯柱上那张空白的招租表格。
忽然,他揉了揉眼睛,他看到表格最上方那一行,仿佛有墨迹在纸张纤维下缓缓浮现,勾勒出一个姓名。
但那字迹刚一成型,就立刻像干涸的蛇皮一样迅速剥落、碎裂,化为尘埃。
字迹反复浮现,又反复剥落,最终,只留下一个被反复涂抹后残留的、谁也认不出的偏旁,在微风中摇摇欲坠。
那是一个“氵”。
万籁俱寂的地下,沈默缓缓抽回自己的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
世界前所未有地安静,安静到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的搏动和血液流过耳蜗的声音。
这一次,不是系统强加的“沉默”,而是真正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