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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火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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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汤大妹含恨身消陨,罗垚山杯酒释刀枪(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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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家中儿女再不敢明目张胆地尽心服侍大妹了。

垚山虽不在意她死活,念夫妻一场,且她还有些劳力,不愿任她就这样死了。便寻了些草药,与她包扎伤处,还私里偷偷常嘱咐儿女照看她则个。

只那三个小妾,以往受过她气,素来与她不和的,巴不得她死了。可那一众儿女又多是她带大的,有几个与她比亲母还亲切些,百般打招呼只当耳旁风。遂不免妒恨,由恨生怒,故常不把好脸色与她,恨屋及乌,连那几个儿女也不待见了。

这大妹本求速死,见几个儿女尽心服侍,每每把自己的饭菜留着,趁父母不注意的空档热了喂她。略感安慰,不愿拂了他们孝心,更恐他们被自己的死状骇到。于是也有了些念头,想着需是自己好了,帮衬着才容易养过他们。

奈何积劳成疾,这一得休息,病痛便接二连三光顾,直折磨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瘫痪在床,捱着日子。

垚山见她依靠不住,恐是难以久持,几次想结果解脱了她,也免无故浪费心神食粮。可每每都有儿女在侧,不便动手,心中焦急,不免愈发厌恶着恼,只无计可施。你想,这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十年的人,怎会看不出他言语态度?

这一日,垚山和几妾为粮食之事又发起牢骚来:初言恐饿殍了儿女,又提到要如何节俭维持,然后想到大妹——“那只吃不做的老货,死又不快死,非要拉全家人垫背!”几妾商量,便要垚山剁了她。垚山吵着去拿斧子,又被儿女保住,无奈恨恨道:“妈的个巴子,左右是死,不若都砍了干净!”他怒目而视,眼里血丝密布,说着便举斧要砍,吓得一家人面如死灰,惊恐地缩作一团,瑟瑟发抖。

大妹听闻,不紧不慢地挣扎着起身,一面勉强支撑着身子找来体面些的衣裳换上,一面命宽厚些的儿子熬些饭吃。她翻箱倒柜,衣服大都裁剪给孩子们做尿布围裙,衣物鞋面了。只找到大婚时穿的大红衣服,黑布裤子,放在箱底,也已被耗子咬了几个洞。颤抖着手,大妹仔细掸下积灰,慢条斯理地套上。又比着割下一段牵牛的绳子,揣在兜里,自拿碗筷胡乱吞咽了两碗稠粥,才一言不发地离了家。

这些儿女已懂些事的,怎不知她将为何事?拉手抱腿的,抢绳子藏的,求垚山等劝的……都哭喊着不让她走。垚山等眼巴巴看着,只是无奈地叹气,并不作为。大妹胡乱挽起寒风吹乱的银发,颤颤巍巍地抹下儿女们脸上的泪水,道:“大娘去借粮食去哩,寻什么短见?还要等你们长大了享福的嘛,阎王爷不收,我哪舍得去?”

说着,故作轻松找了个麻袋,提着往勺儿村踽踽行来。儿女听她说得真切,又见没了绳子,略放心些。大妹心中唯存死志,苦痛渐抛,步伐也轻快起来。穿过林子,翻过马家坪垭口,在林间扯了一根粗实的葛藤,把袋子用石头压放在路上……

想起自己虽无所出,也不枉养育了垚山儿女一场,沿路想着,不住欣慰一笑。每遇见往日乡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面露微笑,虽无言语,也俱驻足挥手,点头示意。

径直来到河边,捧水洗干净手脸,水有些刺骨,倒影下的人面皱纹密布,瘦骨嶙峋,灰白的头发共水云一色。眨眼,恍若隔世——曾几何时,青丝黑亮,容光焕发,青春年华!却是如梦似幻般,镜花水月……感慨万千,一生喜乐,化作长叹:

“唉~~”呼出的热气渐渐升腾,大妹寻了一处合适的柳树枝干,捆好绳子,自挂于其间。白雾消弭,融入天地,远处,炊烟袅袅,是母亲呼喊儿女,归人呼唤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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