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众人查毕偷盗的玉米,发觉脏物较实际所失少了很多,于是要拷打逼问妇人同伙。那妇人虽被揭下面纱,却总不言语,众人也觉她面熟,只一时记不起是谁来。
直到玉米地的主人,现在的姬大夫姬承有匆匆闻信赶来,才认出是汤氏大妹。各自成家,奔波生计阔别数载,再相见,皱纹悄上眉梢,青丝间已混入了大半皓发。一言不发的大妹认清来人,羞愧难当,恨不得打洞钻进地下,永躲九幽。
“列位误会了,这地本是我汤叔家的,也就是这位大妹家的。他们搬走了,地分给我们几家,这玉米正是我前儿让垚山哥唤大妹来摘与侄儿男女们尝新的。”一面说,一面给她解开绳子。然后故做责怪道:“大妹你也是,早些来嘛,天黑了也不知道来家住一宿。虽是粗茶淡饭的,好歹莫嫌弃,小时咱亲兄妹般不是一块吃长大的吗?”众人这才隐约忆起承有青梅竹马的妹子来。
于是纷纷和大妹陪过不是,嘘寒问暖,热络地邀往自家吃饭休息。大妹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婉言谢绝,这才整理好东西往姬家来。抬着饭碗,腹内虽已无米多时,却横竖吞咽不下去,喉咙堵着一堵墙般。心里纵有千言万语要倾诉,话到嘴边,终化作浊泪哗哗流淌下来。问她也不言语,一个劲地道谢致歉。
原是这垚山因家中粮食接济不上,自己能借的地方都借过了,往年的尚未还上,哪有脸再去借?眼见家里揭不开锅两三日,只煮些打穗的玉米连棒吃了,怎解得饥?大人还能勉强扛,孩儿如何能忍,只是大哭大闹。走投无路,只得出此下策,让妻妾去偷。
话说大妹背着玉米回家,垚山逼问,晓是被捉了脏,不禁大怒,暴跳如雷道:“天收的下贱货,是摸蛆去啦?别人都能回来,就你被拿了,丢先人的脸!”又听是姬承有帮圆了场,愈发无名火上头:“原是找老相好的去呢,怪不得不教老子近她,怕是打小就弄过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了罢。浪荡的婊子,老子不嫌你下不出崽,你倒让老子当活王八哩!”说着,几人一拥而上,扯头发撕衣服,劈头盖脸一顿打。
大妹**以为常样的,双手抱头,泣涕横流,可怜巴巴地低声求饶:“莫打了,打死人啦……”这时候,连刚会走路的小子们,都在爹娘老子的教唆纵容下,来往她身上吐唾沫。只一直养着的结尾前方护在她身旁,朝他们龇牙咧嘴。垚山朝两个狗头拍了一下,结尾于是夹着尾巴嚎叫着跑开了,前方也跳到一边,低声示警。“两个畜生,倒护这破鞋嘞,当亲娘还是认做……”几人相继笑出声来,作罢走开了。
自三女为垚山添丁,续上了香火,大妹也从名义上的主母便成了全能的佣仆:苦活重活成了家常便饭,男的女的,小的,洗衣做饭,照顾完这个照顾那个。就这般当牛做马,也讨不得好的,每有孩儿啼哭,或是谁心中有气,都动辄打骂她。以至于她父母过世,垚山也不允她相随前往祭奠,还道是她死活不愿来,惹得众后家兄弟姊妹骂她作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恨她入骨。
此次颜面尽失,捆了一夜不说,还白受了一众往日亲邻的冷眼,他们岂不知她做了贼?往后恐是处处防着哩!家里不被当人,外面也没脸了,娘家定不待见……万般诸事,俱不顺心,非福寿尽阎王自请而何?
预知后事,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