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于是变得陌生人般,自己按部就班吃饭,干活,睡觉。既不吵闹,也无交集,倒像素不相识的旅人,赶巧在一个屋檐下驻留。家里的禽畜还是一样谁有闲就照料,只苦了两个狗儿,大妹因前方总形影不离跟着垚山,恨屋及乌,平日里的剩饭骨头,只给结尾。垚山见状,默认两人两狗分家的,也不喂养结尾。于是倘前方抢了结尾的饭,大妹便驱赶咒骂,比着狗骂他主人;垚山也听得出来她语气,若结尾往他屋里,常手打脚踢,让它求爷爷告奶奶地哀嚎逃窜出来。
都道两口子吵架,床头吵了床尾和,这夫妻偏不,都死要面子不肯低头。气性也大,记仇心又强,虽知道自己有些错处,想到对方不仅不体谅,还如此这般,越发咬牙切齿的恨他(她)。
两人开启了长久持续的冷战,结果如何,且后表。
却说这苗寨里,自那管事蹊跷死亡,紧接着兄弟儿子人间蒸发般寻无踪迹。也曾疑是来与汉人寻仇被残害了,故明查暗访,顺带偷抢了好些牲畜物事。后听闻招兵上前线打东洋鬼子,勺儿村也被拉走许多青壮,想是一道拿去了,也渐渐不再深究。哪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道混乱,天亦不怜众生之苦:
这南地夏季多雨,湿瘴之气氤氲难消。那苗家人自老祖蚩尤与炎黄二帝逐鹿中原大败,逃往此方,先人以“地龙滚荆”(又唤作滚山珠)之法开辟道路,才寻得这安身立命之所。繁衍生息千百载,经历数代,已然习惯,遂不以湿瘴为患,兀自前往深山老林狩猎打柴。岂知时运不济,那一众苗家汉子都着了病,上吐下泻,高烧不止,又是会传染的,不几日大半个寨子上的人都染病在床。苗家世代相传的经验良方,竟也束手无策。
病急投医,活命要紧,于是不约而同硬着头皮来寻姬大夫。却说姬郎中虽恼他寨里许多人不通情理,趁着寻人,倚仗势大,浑水摸鱼强抢偷盗。而今死生事大,人命关天,也只好把嫌隙暂且放一边,救人要紧。
他虽几代从医,自己奔波数十余载诊治人畜,疑难杂症也见过不少。可这等瘟病,因时地节令不同,病症五花八门,哪里有文献依据?不可坐视不理,更不敢把人命当作儿戏,进退两难。
本着行医济世的理念,老郎中只得自己先感染上这瘟病,又结合苗家以往应对的方子,自己配药方,让儿子寻药煎来,以身试效。他本来深通医理,对症下药也手到擒来,不久便研究出应对的处方。此时疫病蔓延,苗家几乎人人卧病,临近的汉人村寨也遭了殃,一时间姬家人满为患,无论昼夜,病人往来不绝。
且说这姬上荣老郎中,上了年纪,本欲把手艺传给儿子,自己安度晚年。享受一下儿孙满堂膝下承欢的伦乐,每提起三个孙儿,总抑制不住得意。
奈何一生行医的人,怎忍看到病痛肆虐?于是哪怕儿子已逐渐独当一面,可以得心应手治疗许多疾病,他也仍旧不放心交托衣钵。每有人请,只要听说严重,每每亲自出马,退享天伦的事,也一日推一日,一年缓一年。
暂不言他不顾家人劝阻,执意以老迈身躯惹上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