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樊有忠向来待咱不错,往年有猪杀的时候,哪年的猪不是人家宰的?”“那咱也给他酒肉填谢了,况且他的命还是你们救的,请吃一顿饭的人情都没嘞!”两口子舔口咂嘴,回味一会,又商量起下次动手目标:
“这上下寨子里人都精明死,好多家都有狗的,樊家那亡人一叫,我腿都是抖的嘞!”“大男人就这点出息,还说人没脑筋,若不老娘舍得那几个煮洋芋,都喝风呢。”那妇得意一笑,接着说:“没养狗的人家也是有的,姬家赵家,哪家不是鸡鸭成群?”男人慌忙摆手道:“你不记得往年你生病,孩子生病,还有我,一家大小若不是人姬大夫,哪个还有命在?人家每回治病,水都没喝一口呢,亏你想得出来!”“那赵家,总没那多恩情了吧。咱这房子虽是他赵木匠修的,谢过他了的,两不相欠。”“可人家和咱也没有过节,又忠厚善良,前年借咱的粮食还没还上呢!”“那饿死算求,摊到你这卵本事没有的,正该我们几娘母倒霉!”
七八天以后,赵家丢了一只鸭,两只鸡。几个月间,姬家、吉得家、甘家,冉家……十余户都或多或少丢鸡少鸭的。
这一日恰逢赶集,这勺儿村几个妇女一道,边走边聊起自家丢失了鸡鸭的事:有的以为是偶然走丢,有的说被野狗扯吃了,有的说大概是掉进了茅厕……“姊妹几个,是在说丢鸡少鸭的事哩。”陈进学家的赶上来,说道,“我家就一只下蛋的老母鸡,那早找不见,以为黄鼠狼拿了呢。周遭四处都找遍了,血也没见,毛都没一根,凭空消失样的。”
众人听她一说,不禁咒骂起偷鸡的贼来,说她们家好些偷就算了,连一个独母鸡都忍心拿,着实该不得好死,偷去吃了嘴也得流脓长疮。这婆娘一听,心里暗暗骂回去,表面只不露声色。旋即又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道:“那天听说吉得兄弟家的牛被苗子偷出,打死来下祭,两边还起了冲突……那伙苗贼有说过‘既然污蔑他是贼,他就做出个贼样子来’的话。我起初是不信的,没想这快就来了,可怜我不吃人不害人的,是造的什么孽呀?”
众人温言安慰她一阵,又热络地问她家里粮食菜蔬情况。说让她使进学来拿粮的,来采白菜摘辣椒的,不必细述。
却说众妇人归家,一传十,十传百的,竟坐实了苗子偷鸡报复的事实来。罗垚山听甘霖吉得等相好的都说家里遭了苗贼,哪里管什么真假,召集兄弟伙,提刀弄棒,端枪径直来到苗寨这边兴师问罪。
那里人本就不待见他们,看来者不善,立刻招呼叫人来,也是扛刀抬枪的。“苗家兄弟们,我罗垚山此来,既不为寻仇,也不是滋事挑衅。实是最近各家多丢鸡鸭,恐被贵处游方的狗叼了来的,兄弟们只要一个真相,如果没个蛛丝马迹,我等再陪不是。”苗众听他话,纷纷怒不可遏,叽哩嘎啦说了一阵,无非是指责他欺人太甚的,破口乱骂的,叫嚣着开干的……德高望重的长者发话,先让他找,身正不怕影子斜,找不到再让他交代。
众人翻找了许久,带血的鸡鸭毛都没找到一根,罗垚山等只得悻悻作罢。象征性的挥挥手,陪个不是,便警惕地走了,留下牙关咬碎的苗众。返回来到甘霖家,歇息饮水,众人于是商量,都说恐错怪了苗子伙。这时陈进学插嘴道:“分明就是他们拿的呢,若不是人偷煮吃了,把毛骨销毁,敢让人搜?你想,哪里的狗不吃鸡鸭的,哪个敢管保自己狗没拿?除非人先处理了,再找不到痕迹,才丝毫不惧呢!”
罗垚山等皆点头称是,继续把锅全扔到苗寨人头上。每每遇到,冷眼相待破口大骂,无非说什么偷鸡摸狗之徒,敢做不敢当的瓜怂一类的话。
苗子里有年轻些的,把话皆带回寨上,老老少少都忍无可忍。说在一在二不在三,一味退让,本是为了和气,再这般,人就不是扣屎盆子,该直接站头顶拉屎拉尿了!
于是不久后的一晚,苗伙子们提枪弄刀,不等夜深人静。直接去偷的偷,抢的抢,有狗吠叫,索性一刀劈了它。遇到人起床查看,不被发现则罢,被发现了也不惧,一把草塞着嘴,打一顿,绑着丢开。也不是只拿一两个鸡鸭,但凡看到,全拿走,蛋都不留。
对于韩林吉得两家,也自然有特殊关照:韩家的耕牛被拉走宰杀,吉家的猪因不便拖走,直乱刀砍死在圈里。吉家一家老小,被以谷草塞口,绑了丢与猪尸睡了一夜。虽是鸡犬不宁,倒不曾伤一人性命,只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