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业火焚身

首页
日/夜
全屏
字体:
A+
A
A-
第十六章 婚葬冲煞吉凶难断,父命媒言徒作孽缘(1 / 2)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页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才红殷桃,又绿芭蕉,刹那间已到隔年初夏。

悦耳的唢呐旋律打破沉寂,紧接着是锣鼓喧天,一队人畜浩浩荡荡。当头的两个婆子捧着红布,后面是七八个汉子,背桌提椅,俱是漆成大红色的。紧随着的两个男人抬着一把钉了扛条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浑身红装,盖头覆面的娇娘。再往后些,缓缓跟着两头大水牛,一头驮着一个衣橱,一头驮着一个碗柜,也都是红漆实木的。一行人大呼小叫,喜笑颜开,不时吹打乐器,唱和着山歌民谣,正是这村野隆重的婚嫁盛事。

浅蓝色的天空中漫不经心的徜徉着仙鹤抖落的几抹轻羽,扶光轻柔的抚摸在山林田野上,绵亘蜿蜒的林间小路洒落了星星点点的荫凉。天清气浪,微风和畅,良辰美景!

临近晌午,众人都些许乏了,走走停停,老牛更是索性罢了工,不管如何拉扯鞭打,死活赖在一处阴凉下不动弹。“哥儿们,今儿大喜的日子,耽误了时辰,前后两家都对不住,且忍忍,山遮日头就凉快了。”又寻来些嫩草,好歹把老牛哄起走动。

不时果凉爽些,路程也走过大半,那俩婆子吩咐了几句,于是敲锣打鼓的,吹唢呐的,喜气洋洋,热热闹闹。

忽地,奏乐声戛然而止,队伍也渐渐停下来。止一瞬,竟响起了丧葬的鐺喧锣鼓声,唱念经文声,哭泣声……一队披麻戴孝的男女,赫然在路旁安葬亡亲!

红白撞煞,在农村很是禁忌,叫作“凶冲喜”,向来是死者为大,生人退让的。那娶亲的一行打小生长在这山村,多只三四十岁,哪怕年过半百的送亲婆和老管事,谁又曾见过这场面。只觉忌讳,怕恼了鬼神,不大吉利,姑且让他。

定睛一看,那伙人里妇女头发都盘在头上,用两把长长的木梳别着,牛角样的。都知是唤作“木梳苗”的苗子,他们的礼节和汉人是大不同的。

果不其然,那棺材止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木盒子般的,还不封盖,隐约可见裹盖尸身的席被。等孝子贤孙服过礼,先生做了法事念完经,帮忙的人竟不打井。直就地摆放棺木,搬石头周遭围砌,然后挖抬泥土草皮,不一会便修出坟茔来。坟堆也有讲究,前面中往上部任其空出不作理会,整个筑成棱角规整的四方形。

埋葬毕,却也不急返家,牵出一头半大不小的黄牛牯子,一头猪,一只黑山羊。先按着杀猪宰羊,然后把牛拴在树上,几个人抡起铁锤照头就打,那牛板命挣扎着,哀嚎着,终于倒地死了。于是所有人开始着手剥皮分肉……

“老哥,老人仙逝,还请节哀,我等为罗家接亲的,已等了半晌,恐误了时辰——还望通融则个,让路我们过去。”那苗汉叽叽咕咕与周围的亲友说了一会,转头答道:“不是我们不通情理,得下完祭,全了礼,我们才走得呢!半途中止,子孙不利,是大忌讳……祖宗历代的规矩,正为难嘞。”

这接亲的众人苦待许久,又是清早就发亲的,饥渴难当。看他分了肉,堆灶起锅,煮肉祭祀,肚子早不争气的咕咕作响起来。那苗人贡拜完,就自顾自分食,狼吞虎咽,却不曾让分这边接亲众人。

耽搁到日落西山,总算得行,那苗汉子满脸歉意,微笑着颔首道:“多劳见谅,且唤哥儿们吃些东西再行。”管事的冷笑着摆摆手,道:“不必了,让出路来已足感盛情,忙着走路呢,都不知怎去交代的好。”这众人马着脸,直冲撞过去,许多走到那肉锅前,竟就地吐了几口痰,脸歪朝一边。心里却不约而同道:“这苗子假惺惺的,吃的时候舍不得叫人,就虚情假意客套几句,哪个又稀罕吃了你的,值这样小气。现在却说风凉话来,实膈应人!”

原来苗家人虽多是莽汉直楞子,却也豪爽好客的。因有规矩,祭祀用的东西不招待客人的,便吃完立即新准备好了款待他们。又有一个说法,倘若他招待,你吃了,就是不嫌弃他邋遢不讲究,就是把他当朋友兄弟,以后再遇到,必好生热情款待。见这些人非但不领情,还满脸不屑吐唾沫羞辱,以为是嫌他。

两方人本素来少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都恼起对方来。四五个年轻些的苗子指指点点,叽里呱啦咒骂着,汉人哪听得真,听他声音不好听,几个性子冲的才还口乱骂起来。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动起手来,两边管事的忙挡住自己方的,说教一顿,各自走了。怨也就此结下。

且说这新娘,不是别人,正是汤成业家的大妹,两边平了怒火,启程出发。行到那坟茔处,她竟鬼使神差偷掀起盖头,瞄了一眼:只见那草皮下巨大的朝天空洞,里面的棺材仍是未合上的。被席让风吹开了些,好似露出一张青白的皱脸来,定定望着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极为渗人。她打了个寒战,又不觉瞥了两眼,那人仿佛顷刻间就要爬起来般,脑海里不断闪过他悲喜难断的脸来。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