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德手持双枪,食指搭在扳机上,警觉地盯着众人。刚才还吃喝笑饮的众人于是都拿了器械,围了过来。
“都别动!娘的,主意打到老子头上来了,穷疯了罢?老爷是你这等乌合之众呼来唤去得的?”见有人还在靠近,善德就把枪口对准他,于是人皆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老爷,你那枪里能有多少子弹?还够尽打死了我们四五十口人不成?”罗垚山戏谑的笑道,然后坦然起身,径走到尹家兄弟身前,蹲下来,伸手去试他鼻息。“别胡来,小命是自己的,为了些钱财丧身可划不来!”
“人说李家营的掌柜是个人物,我还不信,今日得见,果是个人物呢!只忒狠毒了些,你今打杀他二人,此番你手上的人命,已是三条了。”“休说废话,惹老爷恼了,大开杀戒,多加上几条命又作何妨?”“李善德!真个我们怕你不成?”罗垚山阴沉下脸,吼道,又转身与众人说,“各位兄弟,大伙儿邻里一场,打小光着屁股一块儿长大的,就没有血缘,也情同兄弟样的。这狗贼如今又行凶杀人,往后只怕是变本加厉,气迟早撒到你我身上,岂不早晚给他害了?”
“诸位,我失手打死了这两位兄弟,后事抚恤一定尽让他家小满意。人死不能复生,况你们也打死了我家这十几个弟兄,就报了官来,最多也是两败俱伤,谁都讨不得好。天黑眼花,我也认不得谁的,只当他们酒后失手斗殴,与旁人一概无关。今日的不痛快,我当它不曾发生,众兄弟也高抬贵手,莫计较了,各退一步收手罢。我李善德一言既出,如若反悔报复,死无全尸!”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安安稳稳惯了的,穷且穷些,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还是过得的。何必来当出头鸟,找那不痛快?这地主便有万贯家财,若不慎吃了枪子儿,哪还有命用去?
几人拿了工具,待转身要走,又怕落了笑话,得罪熟人。只走上前来,劝垚山等作罢。“各位兄弟也太天真了些,这狼狗崽子先前告罪求饶的时候,啥赌咒发誓的话没说?我只当他放屁呢!他人单力薄,断是不敢开枪的。如今我先上,若不慎被他打死,各位就杀了他全家,权当祭慰。平日多照拂些我老迈的双亲,弟就九泉之下也瞑目了。”垚山话毕,不顾善德的威胁警告,自取了土枪,填装弹药,转身……
砰!砰!忽地两枪,一个汉子应声倒下,垚山也滚到了桌子底下。啪!轰!善德已往后飞出,砸到身后的房柱上。原来这善德见人俱动摇了,只垚山一意孤行,且见他是有些威势的,本待开枪打死了,作震慑之用。又怕其他人一拥而起,踌躇不决间,见他已装填好弹药持枪转身,惧他先手,心下一慌,枪已响了。只未及瞄准,误打误撞杀了一人,垚山却是只被打中一条手臂。好汉子,挂了采,顺势滚到桌下,完好的手已端枪瞄准,果断扣动扳机。
众见善德倚靠在墙上,瞪大了双眼,惧不敢近。只围了垚山,扶他起来,询问的,称赞的,手忙脚乱扯下衣物止血的……“无碍,且去看看哪位兄弟还中枪了,狗日的地主死了没?”胆大乖觉的几人于是上前,那善德身下已流了一摊黑血,黏腻着,手里的双枪也垂下来,落到地上。众人拾了枪,递给垚山,说地主已死了,问接下来如何。
且说这李善德家里,除了长子,两个儿媳和长孙晚饭后便去给儿媳妇的娘家人送吃食。其他都尚在家,两个儿子吃了许多酒,酩汀大醉,一人带两个丫鬟歇息去了。听见哄闹枪响,丫鬟挣扎着要起来看,他两人只口齿不清的道:“看甚,幺儿小子们放炮仗哩!浪蹄子,想是和哪个奴才相好的,思春嘞……只服侍好了老爷,明儿做了主,许给他吧!”又要她几个主动与自己行敦伦之事,诸多荒唐淫乐,不必细述。
另外的丫头妈子,因善德让招待众人,忙活了一阵。见打杀了人,哪还敢吭气儿,自躲到屋内不提。
至于善德其他妻妾儿女,以及老母亲,也被枪响吵嚷声惊醒,见家主倚靠墙角,生死未知。又是害怕,又是惊恐,俱低声抽噎,浑身颤抖起来。听闻善德已死,他的老母亲只小声说了句“造孽~”便昏厥过去。止地主婆极有些胆识,悄悄带着一个女儿和善德的那两个妾,不一会,四人端着一大簸箕金银锭子,跪在垚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