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稀疏缀着的点点星辰,如萤火儿般眨巴眼睛。下面是绵延的山壑,斑驳陆离的树影下,阡陌蜿蜒。其间走过三人,不疾不徐,谈笑风生。
林子空旷了些儿,已走近一片稻田,轻风扶过,茂密的稻苗兴兴扭摆,扬起了一片参差错落的碧浪。那三道身影被拉的修长,倒映在绿油油的田中央,三人又谈起了庄稼,直走到梯田尽头,哗啦奏唱的沟涧旁,为首的姬郎中捧了些水饮了,便招呼稍作休息。
“李老哥不知,这股泉水乃是我们寨子头上马家坪怪林(原始森林)里一个天然龙井里来的,极是清甜干净。”那李善德于是也学他的样儿将信将疑净了手,捧了些喝了,发现果是甘澧般可口,便招呼中间的老者饮水。
老者也喝了,称赞一番,然后笑道:“好水到底是给上游人家污了的,流淌到河边,里面就掺杂了猪粪牛尿,哪里还喝得?”几人附和着陪笑了,还缓步上路。
那老者姓黄,是周边几个乡镇出了名的风水先生,这间的人有讲究,修房屋看坟地,都要择个黄道吉日,请黄老先生带了他的指针罗盘和专用书籍文献,研究地界,朝向,动工日期等。这李善德入乡随俗,想着自己诸事不顺,何不寻个风水宝地安家,迷信迷信,不可全信也不能不信。
因听闻姬郎中对那先生颇有恩情,便请他一同登门,几人喝了一回酒,日落西山了才慢悠悠的启程。且说这姬郎中,因酒微熏了,也打开了话匣子,三人一路有说有笑:
“你们或不知,那马家坪的龙井是有些说法的,”黄老先生虽是须发皆白,身体倒还康健,且又喜谈爱笑:“我小时候,就常听老人说,那是一条神蛟化龙的时候留下的,蛇千年化蛟,蛟又千年长角化龙,就是成仙了!”“那井果然很大的,又天地生成,据说旁边有碗大的老花(豹)脚印嘞。”姬郎中搭话道。
“这深山老林的,可别说甚么老花了,但遇到,我三人了账还不够它塞牙缝呢!”善德有些怯意。郎中忽猛的回过头,做了个扑咬的动作,二人不防,俱骇了个大跳。他才快然笑道:“我陪着,就有老花,也断不伤害。”见两人皆一脸不信,于是又说:“我祖上于它有恩的:
我家五代行医,医生悬壶济世,赤脚郎中也不能见死不救的。那还是我太爷爷的时候,有一回晚上出去给人看病,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三更了。感觉路上有人轻手轻脚的跟着,想是请叫花之类的,一到家便掌了油灯,要去唤他。
细细寻了一圈,却未见有人,只欲吹灯睡觉,又听有东西在抓挠木门,便迅即打开,然后回头去搜些吃喝的出来。等回头,定睛一看,只见一条大碗粗细的纹花毛爪子从门缝里搭拉进来,门外的那物低低呻吟,有一搭没一搭的喘着粗气。
我太爷心想有治无类,也顾不得害怕,在那腿掌上细细搜寻,发现只是扎进了几根木刺,便把针烧红,给它破开肉夹了出来,后涂了些消炎的药酒。见那物还在嘶吼喘气,也害怕起来,遂拿了两只四五斤的母鸡,从窗口丢出去。然后说:‘病与你治了,饭也招待你吃饭了,我家有老有小的,禁不住吓,你可走了罢。’
那兽听得,叫唤一声,脚步渐渐远了。竖日清早起来看,门外一行血迹斑斑,径向山林,那两只鸡倒都没动,应该是被骇死了。半月后的一个早晨,我家外面就多了头咬死了的野猪,足百来斤轻重。”
两人听罢,又是惊叹,又是称奇,都说他祖宗既然于那豹子的祖宗有恩,那豹子果是不会伤了他的。几人又闲话一阵,不觉到了,那先儿也不忙睡,只点了灯,一面摆弄罗盘,一面翻看着背来的书。
第二天一大早,那先生便招呼李善德起来,随他去四处物色修房的地处。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些风水期辰的东西,什么青龙势亏白虎略陷,坤山艮向丑末分金。直到一处,那先生看了书盘,遂如获至宝般眉飞色舞起来,暗想:“这间竟有这等境地?若得居于此,收天地灵气汇四方福泽,当大富大贵,儿孙满堂!”细细斟酌一阵,又向那杨树拜了几拜,自顾自的说:“无怪这仙修行于此,果是因这妙不可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