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指甲在胸口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那不是任何符号,也不是信息传递,而是最纯粹的物理破坏——她切开了自己的皮肤,暴露出下方还在微弱跳动的肌肉组织。
她知道,唯有让自己的身体进入“濒死代谢状态”,才能短暂切断与系统之间的信息上传链路。
鲜血涌出的瞬间,她皮下那片荧光绿色的文字流戛然而止,如同被瞬间断电的显示屏,骤然黯淡下去。
废墟中,沈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但他没有时间深究。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从第七具尸体舌苔上刮取的样本。
他将样本小心翼翼地贴在焦黑手册的封面上。
样本在接触空气后迅速干瘪、碳化,而手册表面则浮现出新的规则条文:“允许非语言输入……条件:提供等量生命组织。”
原来如此。
系统需要“牺牲”来维持某种平衡。
沈墨眼神一冷,他明白了,这既是规则,也是诱饵。
他毫不犹豫地用骨刀割下自己右耳垂上一小块软骨,鲜血立刻渗出。
但他并没有将这块软骨直接放入手册,而是将其压在了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块父亲的头骨碎片之下,形成了一种“双重介质叠加”。
这是他基于无数次实验推导出的一个猜想——用一个已逝的、但与自己有血缘关联的生命信息作为“过滤器”。
当他再次翻开手册时,内页上终于出现了稳定而清晰的文字,不再是之前那种转瞬即逝的残影。
但看清内容的一刻,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解剖者资格认证通过。请提交首例尸检报告:对象,沈墨。”
这是一个绝杀的陷阱。
一旦他开始书写这份关于自己的尸检报告,就等于在规则层面默认了“自己为死者”的设定,从而被系统彻底同化,完成那所谓的“回收”。
沈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动声色地合上手册,将那柄骨刀的刀尖猛地插入脚下的地面裂缝中。
他用手指在刀柄上极有节奏地敲击着,三短,两长。
震动通过坚实的地面传导出去,这是他与藏在暗处的小舟约定的“否定确认”信号,代表行动继续,但方向必须立刻逆转。
做完这一切,他从背包里撕下一页全新的空白尸检表格,轻轻平铺在身前一小洼浑浊的积水之上,纸张迅速浸润。
这一次,他没有用血,也没有用任何工具。
他俯下身,将福尔马林浸泡过的纱布撕成细条,模仿尸体解剖后的防腐层叠技术,在湿透的纸上小心翼翼地构建出一个复杂的多孔介质结构。
最后,他将自己的舌尖,轻轻抵在了那层层叠叠的纱布之上。
他不是在书写,甚至不是在思考任何文字。
他只是利用唾液中的酶与蛋白质,通过这个多孔结构,对纸张纤维进行一种极其缓慢的腐蚀——一种纯粹的、无意识的生物降解式记录。
这整个过程,不依赖任何主动的意志表达,纯粹是生命体在进行代谢时产生的副产品。
就在第一道由唾液腐蚀出的、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纹路在纸上形成的瞬间,整座废墟大厅里,所有悬浮在空中的细微残响设备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尖锐啸叫,随即纷纷爆裂,自燃成一团团幽蓝的火焰。
沈墨知道,他找到了那个终极的漏洞:系统可以监控一切“意图的表达”,却无法识别“无意识的泄露”。
而在遥远的地表,一个瑟缩在街角的流浪汉,正用冻得发僵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路灯柱上那张不知被谁贴上的空白尸检表格。
忽然,他感觉指尖下粗糙的纸面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起伏,仿佛有一颗心脏正在纸张之下,缓慢而有力地跳动。
他浑浊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喃喃自语:“原来……死人也能给自己开死亡证明。”
废墟之内,火焰熄灭,尖啸消散,一切重归死寂。
沈墨缓缓直起身,目光垂落,凝视着积水上那张被自己身体的代谢物蚀刻出诡异纹路的纸。
那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片混沌的、仿佛细胞分裂图谱般的痕迹,正随着水波微微荡漾,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生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