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的指尖停在了图纸的最深处,一个被层层密室拱卫的核心区域。
“第三重门,断忆。”她轻声念道,“这里是斩断死者与生者世界一切联系的地方,包括记忆、因果、乃至……”她的声音顿住了,因为她在“断忆”区域的旁边,发现了一个用更小的字迹标注的、几乎与岩层融为一体的隐秘隔间。
隔间旁,只有一行蝇头小楷:“唯自认已死者,可匿于此。”
苏g晚萤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沈默,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明悟:“系统是一张无所不包的网,它的扫描逻辑,必然是针对‘存在’的活人。你要想避开它,就不能再以‘沈默’这个身份活下去。你必须让自己……‘法律上已死’。”
法律上已死。
这五个字让气氛再次凝固。
这意味着要从官方系统里,将“沈默”这个公民的所有数据彻底清除,让他变成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说得容易。”阿彩冷笑一声,带着惯有的、对一切规则的嘲讽,“市中心数据库是全天候联网的,任何异常操作都会触发最高警报。想在那里把自己删了,跟直播自杀没区别。”
话虽如此,她的手却没有闲着。
她伸手探入紧身背心的内衣夹层,熟练地抽出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薄膜卡片。
展开后,竟是一张制作精良的伪造身份注销证明,上面的照片还是她年轻时的模样,显然是早年为躲避某些追捕而精心准备的后路。
她将这张几乎可以乱真的证明塞到沈默手里,语速极快地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市档案馆的地下资料库,那里为了保存一些脆弱的旧档案,常年保持物理隔绝。有一台老掉牙的离线终端,可以手动录入特殊情况的死亡登记,然后通过特定时段的单向数据通道同步到主系统。这是唯一的窗口期。”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但那台机器有个老古董规矩,为了防止滥用,操作员必须持有‘双认证遗物’才能激活权限。也就是死者本人的牙科记录,以及其生前主治医生的亲笔签字章。缺一不可。”
牙科记录……主治医生的签字章……这些都是最私密、最难伪造的东西,尤其是对于沈默这样行事谨慎的人。
然而,沈默只是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探入自己最贴身的内层口袋,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小盒。
盒子表面磨损严重,显然已伴随他多年。
他用拇指轻轻推开盒盖,里面铺着一层黑色丝绒,丝绒中央,安放着一颗牙齿的模型——一颗带着明显填充物痕迹的臼齿。
“我父亲,”沈默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这是他生前最后一次做牙科治疗时留下的模型。给他治疗的医生,也是我们家的世交,他的私人印章,我一直留着。”
那颗臼齿模型在灯下泛着冰冷的白光,它不仅仅是一件遗物,更像是一个横跨生死的信物,一个连接过去与现在的锚点。
就在沈默准备收起盒子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是小舟。
他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此刻却全身紧绷,拼命地对沈默摇头,眼中满是惊恐和哀求。
他另一只手在地上飞快地划着,笔画潦草而用力,几乎要将地板刮穿:“……你若真‘死’了……谁来作证剩下的我们?”
是啊,如果领头人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幽灵”,那他们这些被牵扯进旋涡的人,又该如何证明自己经历的一切?
谁来为他们洗清嫌疑,谁来为他们在这场风暴中作证?
沈默看着小舟布满血丝的眼睛,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