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以一种近乎令人作呕的节奏重复着。间隔始终是0.87秒。
沈默的心跳微微加速,但脸上依旧是那副解剖尸体时才会有的冷静。
0.87秒,这个数字像一枚钢针刺入他的思维。
人类的步态充满了随机性与微调,即便在最放松的状态下,步频也会因呼吸、重心转移和地面材质而产生细微的浮动。
如此精确到百分之一秒的间隔,根本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生物力学范畴,它更像是一段被录制后无限循环的音频,或者说,是某种机械装置在冰冷地执行程序。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随身携带的勘察工具包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便携式加速度计。
他踩上摇摇欲坠的木箱,将仪器小心翼翼地贴在天花板一根锈迹斑斑的消防管道上,管道是这栋废弃建筑中最好的震动传导体。
他垂下眼帘,看着连接在手机上的实时数据流。
屏幕上,波形图规律地跳动,但那形态却让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不是典型的冲击波形,从峰值到衰减的曲线过于平滑,缺乏真实脚步落地时那种复杂的、由鞋底材质和地面反馈共同构成的次级震动。
相反,波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对称性,主峰前后各跟着一串极其微弱但同样规律的谐波震荡。
这更像是……声呐。
一种典型的“回音定位”特征。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穿了他的逻辑屏障。
这不是有人在楼上行走,甚至不是鬼魂在行走。
是这个空间本身,在用一种类似记忆回放的方式,模拟着曾经发生于此的运动轨迹。
这阵脚步声,只是空间留下的“残响”。
他猛然想起三年前经手的一桩悬案。
一所废弃的战地医院,每到午夜就会准时传出护士推着铁轮车查房的“咯吱”声和脚步声。
当地警方动用了一切技术手段,热成像、音频监控,均一无所获。
最终,是在一份尘封的城市规划档案中,沈默找到了答案——那栋医院的地基,不多不少,恰好压在上世纪一座集体劳改营的焚化炉旧址之上。
焚化炉焚烧过无数的躯体,那些绝望的能量,似乎以某种未知的方式渗透进了土地,并最终“编码”进了新建的建筑结构里。
此刻,此地,亦是如此。
就在沈默沉浸在分析中时,一直安静蹲着的苏晚萤忽然有了动作。
她纤细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沿着地砖的接缝一寸寸抚摸过去,仿佛在阅读盲文。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
突然,她的指尖在两块地砖的交界处停住了。
那里的缝隙似乎比别处更深一些。
她没有抬头,而是从古色古香的布制小包里取出一枚边缘磨损严重的清代铜钱,钱币表面是模糊的“乾隆通宝”字样。
她将铜钱平放在那条地砖的交界线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几乎完全水平的地面上,那枚黄铜色的钱币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开始缓缓滑动。
它不是向低处滚落,而是逆着所有人的物理学常识,沿着一条看不见的斜面,坚定地“向上”爬行,最后“咔”的一声,紧紧卡进了墙壁与地板相接的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