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闲来无事,偶见一语曰:“乱世定,大贤怜黎民之苦,遂断天路、封酆都、绝六道轮回——至此,仙不入世,魔不扰人,兽不成精怪,人亦不见妖鬼,红尘诸事皆合于自然!”
捧腹之余,忽忆起坊间一事诸多传闻,细思量之,果有暗暗相契合之处,自觉惊异非常。
自不必说这巍巍华夏,横亘九州十地,更有千载文明传承不绝,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奇事异闻更是难以计数。
单言这南省,自古便是偏远边陲,乃极度荒芜的不毛之地,缺乏教化的蛮疆。自五胡入中原,及至五代之乱,并明清血斗与清后百年战乱。贬黜之官员,流放之罪子,避世之黎民共此地原著,在这间开田垦荒,生息繁衍……这南省极南之地,山林幽涧最是绵延密集,且常年多雨,湿瘴之气弥漫流窜。有外人旅途经此,言:“天无三日晴,地无三丈平,人无三分银。”者是也。却道这个所在,凭积攒了数代的人气,也成了一个村镇小,因人家房舍错落有致,形若北斗,故名勺儿村。
微微不才,所幸生于斯而长于斯,故闻得此间诸事。但道听途说再加以杜撰,胡编乱造者也常有的,所以鄙愚所言,诸君所见,七成做不得真,只权当一乐罢。
且说我那村中,有一物一景最是神秘难测,叫人敬畏称奇。
这一物者乃是一株杨木,这树却非是普通凡树能所比及者,其笔挺华盖,呈参天之势,自成台阶两级,上面的树身尽够得两成人合抱,自上而下,一段粗于一段,最底下的阶子想是需得三四人方测得方寸,而况观那木桩之况,倒不似树长成落病而致,更像是人为砍了老树,又从中生新树长成,人又伐得,木又复逢春始生长而成至此。想那古人之言:“合抱之木,始于毫末。”自毫末而生,一世长成历数百载,至三世,其年岁岂可不骇人听闻?
而那一景,乃是一处巨大的老宅旧迹,方圆当得普通人家十户有余。这宅子门窗瓴柱大都在光阴的流逝里化了云烟散去,余者也不过是些烧黑了的破砖碎瓦,散落在丛生的茅草蓬蒿里,成了那蛇虫鼠蚁的隐匿之所。坊间知事的老人曾提及,那是原先这方李大地主家的宅子,只因遭了恶,一家儿男女老少皆被屠戮,金银财宝尽被洗劫,末了还纵火焚尸……
村野之地,人多迷信敬畏神精鬼怪。于是就有传言:那李家上下四十余口,皆是枉死,心中有气,不得超生。而那树正好生在李宅旁边,自非凡品,乃是天人种就的仙树。前人有误使柴刀伤了树的,说树里流了人血,晚间便闻狂风大作不止,一鹤发仙人提着流血的腿死命追赶他,而后忽得一腿疾,但凡走路便疼痛难当,直至家人扶到那树前磕了头,烧了香纸,也还瘸了一阵,方渐渐愈了。那树仙,必是来镇压这孤魂野鬼的!
由是人人生畏,具不敢踏足那一方土地。
直至后来土地包产到户,山林树木也分与村民,而这宅基旧迹并那百年仙树,一并归了那姬老权一家。要说这老儿虽惫懒了些,却也略见有些见识,道是平平整整的好地,任它荒了却是个甚么道理?就纵是触了神鬼,也少不得要吃饭。便不顾旁人劝阻,开荒播种,倒也得了十数年的好收成。
奈何岁月不待,人生易老。一代人做完了一代人能做的事,担子便又落到了下一代身上,交替延续,是轮回,亦是生命延续的自然之道。
那老权本有两子一女,奈何那幼子外出多年始终音信全无,便当他是死了的。那地及树便到了长子仲文手里,他是惫懒贪玩惯了的,那里会打理什么家业。娘老子一生积攒的微薄家业,哪里禁得住坐吃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