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天色已晚…夜路难走，鹤洲就不送了。”
南鹤州抽出手，委婉的送客。
她低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柔弱的脖颈，分明是顺从的，可南宫川却看出了几分不情愿。
“你不想朕留下吗。”
“陛下日理万机，臣妾早已习惯夜醒梦凉，而且臣妾身为皇后，也要以身作则。”
南鹤州指的，是当初刚刚登基的武帝对她说过的话：这后宫世家交错，关系复杂，朕不一定能护住你。为了安危，有时避宠，也是一种恩荣。
那之后，不管宫里再进献来多少妃子，武帝又如何的纵情声色，皇后都没有发表过任何只字片语。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后明哲保身，没有掺杂进任何的势力碰撞。这才在一波又一波的权柄更迭中屹然而立。
“现在朕已经不同了。”
明明是自己选择的，但南宫川感受到眼前人的陌生疏离，仍旧抿紧了唇。她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朕已经不是幼虎，无需看人眼色，审时度势。
如果真的需要皇裔，他心里最合适的人选还是皇后。
帝的不满，溢于言表，宫人们瑟缩着跪倒，承受不起骤然冷厉的气势。
“陛下，花非昨日花，人非昨日人。
昨日望已，今已忘也。”
南鹤州缓缓地站起身，撩开衣袍，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脊背笔直如松竹，眉眼不屈。
“皇后，你真当朕不敢动你。”
南宫川冷哼道，眯起眼。
“陛下自然是能的。”
可那又如何。
桃花眼里掠过抹似笑非笑，南鹤州仰起头，红唇翘起，眼睁睁的，看着帝王的怒气增长。
竟是丝毫也不惧。
这世间，总有些情，有些义，是填补不了的。
“…放肆！”
南宫川摔了杯子。
怒气冲冲，对着这张脸，又说不出什么重话。到底，是他亏欠了她的。
“你在怪朕让你去佛寺祈福三年，是吗，鹤州。”
“臣妾不敢。”
“那你如今是在闹什么。朕于你，已宽容良多。”帝重新坐下，有些头痛的扶住额角，语气发沉。
“陛下令我日夜抄写佛书，臣妾谨遵圣旨，不敢懈怠。晨亮便起，月隐而归，淡泊世事，沉淀古心。”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南宫川放下手，隐约察觉到，接下来的话，会是一道惊天巨雷。
恰在此时，南鹤州抬过眼，不悲不喜的黑色瞳仁里，清晰的倒影出帝王。
对视间，帝耳边响起女子的轻语：“臣妾早已青灯伴身，不盼情爱。这后位，陛下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
“你疯了。”
“臣妾清醒得很。左右，您是顾忌青梅竹马情谊，现如今，师恩两相抵消，反叛尽诛。鹤州确实没有再坐这位置的资格了。
求陛下成全。”
南鹤州言罢，便不管不顾的一叩道底，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
君若无情，我便休。
就算今日难已善了，这身风骨，也能提芳寻开个路了。
想到这，南鹤州隐在阴影里的脸，柔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