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女士这人的观念传统又开放,她离婚那时卯足了劲儿争孩子,觉得女人无论如何得有个后代才行,不然老无所依必定孤苦伶仃,日子铁定过不下去,但同时也认为都有孩子了,自己有能力养家,何必再多找个男人。她要是在乔言幼时再婚了,肯定会被新欢要求至少再生一个,那多受罪,简直划不来。
乔言窝沙发上瘫着,不声不响的,再三犹豫才说∶妈,我要是不打算结婚,以后你咋办?
徐子卿对着小镜子抹精华液,边拍脸边说∶能咋办,总不能不要你了。
乔言往下倒,靠徐女士背上,将信将疑∶真的啊?
徐子卿说∶能结婚就结,也许就遇上好的了。男人也不一定都是坏的,你姥爷你爸就不错,特别是你姥爷,对你姥真的挑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你爸……你爸也没对不起咱,我和他只是不合适,分开了对两个人都有利。
那我要是遇不到呢?乔言问。
遇不到能有啥办法,没有就没有了。徐子卿回道,反手揪女儿的脸,你现在还年轻,有机会就多找多试试,实在不行,以后一个人过我和你姥有心也管不着,你要愿意自己生个小的,我们也能帮你带几年。
乔言好笑,没料到徐子卿竟然比周慧文开明那么多。虽然有些话徐子卿以前也讲过,但乔言也没当真,眼下听进去了,发觉徐子卿是认真的,她才后知后觉。
她酝酿了片刻,迂回试探∶也是,有你和姥,我都不用愁。而且以后我也可以跟闺蜜朋友一起过,大家相互帮扶照顾,不至于孤单,是不是?
徐子卿不认同,没听出话里的深意,以为闺蜜朋友指的是容因她们,哂道∶哪可能,等以后容因有伴了成家了,怎么还顾得上你。年轻时一块儿耍还行,以后岁数上来了,都是各过各的。
容因的性取向不是秘密,乔言直说∶容因不会成家,她不喜欢男的。
徐子卿捏她鼻尖,那是现在,以后可保不准。
乔言说∶她要找也会是找个女的。
徐子卿不以为意,认为乔言看得不够现实,不懂人性险恶。
领了证的合法夫妻都会散呢,何况不靠谱的感情契约,而且同性伴侣可比单身带娃难多了,后者在大众眼中顶多算可怜,有时会被说闲话,但勉强也能忍受,前者就艰难了,不论小部分人怎么看待这个,在世俗的观念里,那始终是异类,是会被群体所鄙视、排挤的。
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宁肯她/他单独过,也不愿意子女走上这条路,遭受种种非议。
于家庭,于子女,都是如此。
乔言忽然就喉咙一哽,不知怎么讲了。
徐子卿怪感慨的,叹道∶容因也挺难的,这孩子以后…….…….
乔言不出声了,将脑袋枕徐女士肩上,烦躁地动了动。
后一天大包小包拎东西回到小别墅,将吃的喝的都分与周希云。乔言绝口不讲不愉快的,等到上楼了才有些颓丧地躺着不动,直挺挺望着天花板出神,脑子里满是亲妈讲过的那些。
徐女士说的挺有道理,没毛病。
人嘛,都是趋利避害的,年轻气盛是一时,老了又是另一时。
容因有一次也讲过,她们那些群体里,有不少人等到三十多岁就反悔了,转身就撇下伴侣毅然决然找男人去了,哪怕家里人知情不反对,可她们却自愿跳进世俗的大流里。
乔言知道周希云应该不是这种人,可胸口就是发堵,不太好受。等从低落的情绪里挣扎出来,她坐起身,跋拉拖鞋到对面房间。
对面的门半掩着,没锁,周希云在浴室里泡澡。浴室门也没反锁。
乔言不敲门,拧动把手,打开就进去。
听到响动,周希云躺缸里侧侧身,应声看过来。乔言连误闯之类的借口都懒得编,径直上前。
周希云条件反射性扯过毛巾,问∶干嘛了,有什么事?
她甩掉拖鞋,光脚进到水中,倒对方怀里,瓮声瓮气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么?周希云说∶衣服,全湿了……
随便,待会儿都得洗的。乔言说,把脑袋埋这人湿.漉漉的颈窝里,糊一脸的水。
/周希云敏锐察觉到她的异常,感知她不高兴了,只好将就这不合时宜的环境抱抱她,没赶人出去,纵容她污染了这一缸白净的热水。
乔言如同没生气的布偶,全身都软踏踏的,无力查拉着头,搭垂着手。周希云摸着她的腰背,顺手把头发为其扎起来,以免全被沾湿。
过了很久,乔言低闷问∶周希云,你将来会不会后悔…….周希云轻轻说∶后悔什么?乔言说∶现在做的这些。周希云回道∶不会。如果以后不像你预料的那样呢?也不会。为什么?
没用,也没必要。乔言伸手攀住这人的一边肩膀。
周希云说∶就算要后悔,也迟了,来不及了。乔言小声道∶不一定,往后还有好多年。
周希云抚她后颈,斟酌了一会儿,温和说∶来得及也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