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相苦寒出身,而能至宰辅重臣者,何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固是当然,但却非必然之要,究根溯源,唯忠心耳,先皇太宗常言卿乃直臣,期许甚厚,父皇也每多倚重之处,本宫也颇是期待,若能得君臣际合,四朝重臣当为后世之楷模,配享太庙亦属当然,卿何忍坐视本宫为人鱼肉乎?”
暗示的威胁之言说了便说了,断不能多在此处做文章,若不然,反倒起了不良之效果,在这一点上,李显显然拿捏得极为到位,话锋一转,已是搬出了利诱的那一套。
“唉,殿下这是欲架老臣于炉火之上也!”
正反的话都让李显给说尽了,刘仁轨还有啥话好说的,除了摇头苦笑之外,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的。
“常言道:真金不怕火炼,刘相乃我大唐之中流砥柱,值此社稷存亡之危难时刻,除刘相外,本宫实不知还有何人可依靠者,还请刘公助本宫一臂之力!”
刘仁轨这话听着像是在埋汰,实则已是应允了李显之所请,以李显的智商,自是一听便懂,心情不禁大好,但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长跪而起,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
“殿下不可,折杀老臣了,您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老臣这把老骨头就交由殿下处置了!”
刘仁轨乃是大儒,心中自有正统之思维,哪敢受了李显的大礼,忙不迭地跳了起来,而后又紧赶着跪倒在地,磕了个头,明确地表达了投效李显的意思。
“好!能得刘公鼎力相助,本宫无惧也!”
绕了如此之久,总算是将刘仁轨拢入了麾下,李显心中的兴奋之情自是不消说了的,一击掌,满是自信地发出了豪言。
“殿下过誉了,老臣年事已高,本是黄土买了半截之人,临老还能辅佐殿下这等贤能,实是三生之幸也,自当效死以为报。”
刘仁轨乃是个果决之辈,既已决定投入李显麾下,表起态来,自也就毫不含糊。
“好,刘公之言本宫当牢记在心,永世不敢相负!”
李显站起了身来,一个大步便迈到了刘仁轨的身前,伸手将跪伏于地的刘仁轨扶了起来,诚恳地作出了个承诺。
“殿下……”
李显无论是在当皇子时,还是在当太子之际,都是光芒万丈的人物,刘仁轨虽与李显接触不算多,可对李显的了解却是颇多,自是知晓李显为人极其重然诺,这一听李显如此承诺,心情自不免剧烈波动了起来,哽咽着不知该说啥才好了。
“刘公,来,坐下说,您老今日可是为蔡州一案而来的么?”
李显亲自搀扶着刘仁轨落了座,方才转到几子对面,一撩衣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微笑地发问道。
“确是如此,这案子疑点重重,恐非似蔡州刘刺史所奏的那般,案情重大,老臣不敢擅专,不知殿下可有何教老臣者?”
刘仁轨到底是当老了官的人物,尽管心情依旧激荡难平,可一说到了正事,神情立马便严肃了起来……
第七百三十五章越王的抉择
蔡州一案极其复杂,牵扯到了朝中的三大势力,当真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无论是谁接手了此案,都得挠头不已的,原因无他,不管如何审案,那都是在三方势力间走钢丝,一个不小心,那就是万劫不复之下场,纵使是刘仁轨这等经历过无穷大风大浪的宦海老手,面对此局,都一样有着力不从心之感,然则于李显来说,却算不得甚碍难之事,只因所有事情的关键都在他自个儿的身上,要想如何处理此事,也唯有李显放了话,方才能作数。
“刘公不必担心,此小事耳,刘公只管去蔡州,至于大角观一事么,刘公只管交给刘祎之去审好了。”
李显心中有谱得很,说起话来自也就随意得紧,只是在这等随意中,却显现出了强大的自信心。
“唔,如此倒是可行,只是蔡州一案有该怎生审了去方好?”
刘仁轨可是官场之老手了,尽管李显只是起了个头,他便已明了了李显的思路,说起来也无甚神秘的,那便是由李显在京师中用大角观一事拖住后党们的注意力,从而为刘仁轨在蔡州查案创造出有利的宽松之环境,这倒是符合刘仁轨的本心,只是他对蔡州一案究竟该如何处置,还是有些拿捏不定,这便沉吟地追问了一句道。
“就维持原判好了,至于涉案诸官,该如何弹劾只管放手去办了,不必顾忌太多。”
时过境迁,蔡州一案本就难有甚水落石出之时,更遑论李显本人就是最大的黑手,自不会希望此案取得甚突破性进展,维持原判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诺,老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刘仁轨怕的是李显还想借助蔡州一案搅风搅雨,这一听李显竟有着息事宁人之打算,心中顿时为之一松,也就不再多问,紧赶着便应了诺。
“那好,事不宜迟,迟恐有变,刘公可今早处置了此事,本宫在京静待刘公凯旋归来。”
该说的都已说过,该交待的,也已是都交待清楚了,李显自是不打算多留刘仁轨,倒不是不想与其多亲近上一番,而是担心事情会起变化,毕竟无论武后还是越王,都不是好相与的,李显能干掉高智周,未见得这二位就不会朝刘仁轨下黑手,在此案审结之前,李显并不打算将彼此间的实际关系透露出去。
“诺,老臣告退。”
刘仁轨也是明白人,自是清楚此际尚不到揭破彼此关系的时机,也没再多言,起身行了个礼,便径自告退而去了。
“如何?”
刘仁轨刚走,李显身后那堵墙突地左右一分,无声地滑了开来,一身大汗的张柬之从内里走出,疾步走到李显对面,一撩起衣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李显一边亲自为张柬之斟了碗茶,一边随意地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