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重阳节当天A市是允许在街边燃烧纸钱,哪怕是在地铁口和商业区,也没有人会觉得突兀。
对方其实很小心,完全避免了自己被发现可能。
岑崤深深看了棕黄皮一眼。
以他多年经验,他认定棕黄皮说都是真话,而且看行为举止和穿着打扮,小偷混混身份也相符。
不过之后,他会找人再确认一遍。
岑崤静静等着黎容说话。
他并不知道牛皮纸袋里装是什么,但黎容知道。
棕黄皮立刻表示诚意:“我真就知道这么多,我全都告诉你们了,要不你们报警吧啊,让警察去抓那个人,我可以帮你们...那个叫什么?画像?指认?”
黎容深吸一口气,手指死死抠住洗手台瓷砖。
无数繁杂信息在他脑海中闪过,这一世,上一世,这些信息仿佛破裂玻璃片,一片狼藉散落在地上,无论如何都拼凑不到一起。
根据棕黄皮描述,他对那个人确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敢确信,他从没见过这个人。
这个人为什么要毁掉他爸手稿?
这段时间他把手稿上所有内容都读了,除了李白守想要CAR-T优化及CRS弱化假说外,再没有任何有价值新研究。
其他手稿上内容,早就已经发表了论文,有些甚至都被编入了教材。
那些东西,明明数据库和书本里能看到更详细内容,所以对方到底在忌惮什么呢?
他现在唯一敢肯定就是,让棕黄皮来做这件事不是李白守。
虽然李白守一直没能从调查组手里拿到他爸硬盘,但却没必要着急。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黎清立刚上高三儿子可以整理出那份论文,并投给了国外期刊。
况且,李白守不知道黎清立手稿放在哪儿,长什么样,不然上次来就不会那么轻易离开了。
那人让棕黄皮拿到就烧毁,也不符合李白守利益,李白守只想看那份假说,根本不需要毁了它。
岑崤站起身,拿着那个牛皮纸袋走到了黎容身后,看了一眼黎容攥泛白指甲。
岑崤用手拍了拍黎容后背,示意他转过身来。
“你忽略了什么?”
黎容浑身一僵,立刻转过头来和岑崤对视。
他突然发现,岑崤站离他很近,他几乎无可避免感受到了岑崤身上温度。
以这个距离,他不得不抬眼看向岑崤。
岑崤盯着他充血双眼和泛白唇,抬手将那个牛皮纸袋塞进了他怀里。
然后岑崤手掌一路下滑,扶住他柔韧窄瘦腰:“冷静点,对方随便找了个废物来,已经是慌不择路了。”
黎容垂下眼,不由得绷紧了小腹。
虽然隔着衣服,但岑崤对他做些亲密动作时,他还是会有下意识反应。
现在这个距离,这个姿势,岑崤完全可以把他抵在洗手台,亲过来。
他曾经绝对会这么做。
不过——
这种突破界限亲密姿势,确把他从愤怒和偏激情绪里抽离出来。
如果说这份手稿还值得毁掉,那上面必然留下了不想让人知道信息。
已经公开论文和研究成果不算,除去这些,手稿里一定还有被他遗漏东西。
唯一一个让他犹疑过点,就是手稿被扯掉那部分内容。
不过他之前一直认为,是他爸自己扯掉。
黎容立刻绕开细绳,将牛皮纸袋里手稿全部取了出来。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需要避着岑崤。
他沿着手稿边缘红色胶条翻找过去,找到了明显有些断层那页。
确实是少了一部分,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纸张,仿佛能感受到黎清立在写下这些字时心情。
专注,严肃,带着对生命敬畏和对科学热切。
岑崤只看了一眼,淡声道:“少了一部分。”
黎容喉结滚动,轻皱着眉:“不是我爸撕掉。”
这部分内容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对方要从厚厚手稿里专门找出来,消灭掉。
岑崤并不懂黎清立手稿上那些专业知识,但他知道黎容大概懂,但黎容对剩下手稿没有太过激动反应,说明至少这些字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岑崤轻拍他腰,循循善诱:“一定没有清理干净。”
黎容眼睑颤动几下,呼吸变沉。
对。
一定没有清理干净,不然对方不至于冒风险再偷一次。
可到底哪里没有清理干净?
黎容忍不住在岑崤掌心下转身,将手稿对准了光源。
光线打在看似平整纸面上,下笔过重造成凹凸难以避免显现出明暗变化。
黎容眯着眼,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仔仔细细查看上页纸有可能留下痕迹。
果然。
在手稿最上方,一个化学物结构图掩盖下,他隐约读出来几个透明泛亮字——
不辱使命,静候佳讯。
除此之外,再没有内容了。
想把上上页字印出来,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对方大概也是看到这页只有八个字,其余均是一片空白,这才放下了戒心,只扯掉了这几页。
岑崤手从黎容腰侧滑到了尾椎上方,但他并没在明显起伏线条上乱动。
岑崤声音放缓,在黎容耳侧笃定道:“这几个字,有你必然知道信息。”
“他对研究成果很有信心时,喜欢写这段话。”黎容瞳仁紧缩,轻轻喃道。
黎清立是个很有老派情怀科学家,大概是留学那些年,从国外实验室带回来习惯。
他喜欢在实验成功后,和同组同事一起,找一间提供炸薯条和烤香肠披萨小酒吧,彻夜共饮,放声歌唱,热情拥抱,然后在深夜两点前,被顾浓拉着手,又迷糊又听话牵回宿舍。
他还喜欢在新药投入一期实验之前,大笔一挥,在自己稿纸上留下“不辱使命,静候佳讯”几个字。
仗着那群老外看不懂,他也无需为这有点热血中二宣言害羞。
后来回了国,到A大任教,在红娑研究院任职,知道他这个习惯人就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