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后,线人一回到家里,就急匆匆地打电话给马同林:“马哥,今天单位的情况有点蹊跷。”
“哦?别着急,慢慢说。”马同林接起电话说。此刻他正在外地,为收烟的事跑了一整天,刚刚回到宾馆。
“本来我们每天的例行巡街都是三四个人,今天乔玉国忽然以提高凝聚力的名义让所有人都去。在车上,他突然宣布要紧急执行任务,然后要求所有人关机。但是我们照做之后,他又说这是应急演练,锻炼我们的反应能力。我觉得这件事有问题。”“你怀疑是怎么回事儿?”“上次他们突袭槐树村永兴胡同十七号失败之后,他非常恼火,断言我们内部有了叛徒,还说一定要查清楚。我怀疑,这也是他的调查方法之一,看是不是有人反应不正常。”
“那他有没有怀疑到你?”
“我当时肯定是和大家一起立刻拿出手机关掉了。但是事发突然,谁都毫无防备,他有没有怀疑到我,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有点儿担心。”
“担心什么?”
“乔玉国这个人,给我感觉不一般。很敏锐,手段也很多,经常有出入意料之举,我怕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他发现。”线人不无担忧地说。“那你千万谨慎一些。”“如果事情一旦败露,不仅是工作不保,恐怕牢狱之灾也是免不了的。”“你放心吧,有我保护你,不会有事情的。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花钱保你出来的,跟着我混,不可能让你出事。”马同林安慰他说。
沉默了片刻,线人说:“马哥,我不想干了。虽然你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但是我有老婆有孩子,做这种事情太危险了,弄不好还会连累他们。我希望马哥你能体谅体谅我,以后,在没有危险的时候,我能给你提供消息还一定会提供。但是现在风声太紧,我真怕了。”
“嗯,”马同林动了动嘴角,像是笑了一下,说,“我非常理解你。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就不挽留了,明天我给你的卡上打十万块钱,算是当哥的一点儿心意,感谢你这么长时间对我的帮助。”
“马哥,你千万别这样。我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你了,你再这样我就实在过意不去了。”线人连声拒绝。
“没关系,应该的,你也别推辞了,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要你帮忙呢。”
“马哥,乔玉国这个人很不好对付,他不会放过你的,你千万要小心,也要提醒你在槐树村的那个朋友,多加小心。”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挂掉电话,马同林走到宾馆房间的窗前,望向窗外。此刻,正是傍晚,他还没来得及开灯,屋子里一片昏暗,因而窗外的光线让他感觉有些刺眼。昏灰的天色,那是太阳即将落山的前兆,他看到远处街道上行人匆匆,那是回家的脚步。这一瞬间,他觉得有些倦怠。
在外地辗转了半个多月了,他每天东奔西跑,陪人喝酒、唱歌,累得口干舌燥,疲惫不堪,但是,一切都仍旧毫无起色,他的梦想仍然只是个梦想,仍然停留在遥远的前方。现在,线人也罢工了,他失去了最外围的一层保护膜,就像是被剥掉了壳的鸡蛋。
所以,他觉得有些倦怠。我是谁?我在干什么?他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这是一个被很多哲学家反复提及的问题,这一刻,却侵入了他的脑海。我应该是一个小小的工人,不,应该是一个小小的下岗工人,生活在那个小小的、偏僻落后的县城,有一个老实木讷的妻子,还有一个读小学的儿子。不,那不是我,那是过去的我,现在那些都已经远去了,死掉了,我是马同林,是S市的烟草巨头,我有几千万的现金,它们都码在我的床头。还有宋青,那是我最喜欢的女人,她那么漂亮,我那么迷恋她,我爱她。我有很多梦想。对,我不能倦怠,我要成为S市烟草界的老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想到这里,他又重新振作起精神来,拨通了二狗的电话:“那边情况怎么样?”
“现在还是老样子,不冷不热,不过听说烟草公司又要减少‘苏烟’的供给量,估计从下周开始。你那边怎么样?”
“这边还是不乐观。这样吧,咱们从明天开始,放开量收其他的高档烟,现在这种情况,不能闭着眼睛捉麻雀,先囤积够一定数量,品牌选择放在其次吧,等数量差不多了,再看看有没有机会重点突击。”“好,那我明天就照做。”放下电话,马同林走进浴室,冲了一个澡,感觉轻松了许多。事情再多,也要一件一件理清楚,慢慢来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安慰自己说。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第二天醒来,已经将近九点了,他伸了个懒腰,看看窗外,一个晴好的天气。今天,他打算从这里的烟草公司先弄出来一批传统的高档烟,然后把消息散布给那些零售户,开始全面收购。接下去的几天,继续辗转其他城市,都照这样做。估计一个月下来,就能囤积到足够的数量,然后就可以轻装上阵,突击“苏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