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招岚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来到了一个从未踏足过的世界,周围的人用极其熟稔的语气和她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她迟疑之际竟不知不觉地开口说了什么。
众人随即散去,喧闹的房间内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你回去了?”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
可内心却感受到一阵巨颤。
“是。”
“你收集了多少块碎片?”
“不多。”
“你猜我有多少?”
招岚微微皱眉:“很多?”
她缓缓走到镜子边坐下,双手交叉放在翘起的膝盖上,嘴角勾出一抹明艳妩媚的笑。
“你在哪里?”招岚问。
她挑眉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你来得正好,我请你看大烟花好不好?”
招岚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可这具身体却不由她控制。
焰衡已经从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名字,发出两个字:准备。
对面回:收到。
之后,招岚的视野随着焰衡登上了一座高塔,东边是一片汪洋,远处还能隐约看到一座岛屿。
可焰衡的目光显然不在小小的岛屿上,而是极目望向了更远处。
暮色降临,缺月卧天幕。
焰衡拿出另一个样式古怪的通讯器,发出指令:“三、二、一!”
海与天交接的地方倏然迸发出一片白光,七八点的夏夜本就不怎么黑,白光一出,仿佛太阳重新升起,整片海域都照得亮堂堂的。
连那座隐约可见的岛屿都变得格外醒目,像是灰白画布上意外溅上的灰绿色颜料,孤独而显眼。
接着便是剧烈的轰隆,海浪翻天,却永远翻不过那片白光,高塔震颤,空气仿佛瞬间化为实质,撞地她脸疼。
招岚感受到焰衡快速跳动的心脏,以及无边的喜悦。
白光之下,即将蕴生出世界意识的蕴生核随之粉碎。
无声无息。
仿佛从未降临。
“你为什么要这样?”
焰衡反问:“为什么不这样?”
两人天生就站在不同的立场,又因为同根同源,做得到相互理解,却做不到相互赞同。
沉默了半晌,焰衡说:“你知道水神的故事吗?”
“知道。”
“你猜水神是如何让时间断裂的?”
“不知道,但我猜皇天大神默许了他的复仇。”
焰衡合掌笑道:“不错!但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什么?”
“那些时间本来就出了问题,断裂不过是早晚的事,水神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做了替罪羊。”
“你又如何知道这些?”
焰衡再次拿出古怪的通讯器交代了几句,踩着高跟鞋走进高塔的电梯里,按下楼层键才说:“水神叫什么名字?”
“渊。”
“我呢?”
招岚心下大骇:“……焰衡渊!”
崩则原,裂生渊,陷成海。
如果按照人类的思维,焰衡可以算作水神的母亲。
“一定有世界意识在你面前编排我,说我是灾难的化身,可渊的原始属性就是生命,另一个窥得天机的半神才是灾难。”
招岚反驳:“但最后终究是渊掀起了灾难。”
“所以啊,原始属性根本不能决定事物的未来发展,也不能作为判定善恶的唯一依据。”
“你该不会想说,你做的都是好事吧?”
焰衡轻轻笑出声,摇摇头,眼神也从戏谑讽刺转化成狠厉决绝:“我曾为鱼肉,一旦翻身,势必要成为刀俎。至于我为刀俎后谁为鱼肉……这不是刀俎会关心的问题!皇天大神能做到的事,我,一样可以!”
“你为什么要装作我去骗山神和不老树?”
焰衡毫不在意:“你在怪我?你允诺那胖球,来日再赐蕴生核;你消除了不老树的记忆,令我无功而返,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是你,让修界魔主错认自毁,坏了我的大事呢!”
“你的语气可不像没占到便宜的样子。”
焰衡自信道:“因为我总能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但你不行!你回去后就成了皇天大神的傀儡,等到你的价值耗尽,还不是要成为登天路的材料?你不是觉得灾难是我的选择吗?工具人也是你的选择!”
说完,焰衡又笑了起来。
含着几丝嘲讽,几丝怜悯。
招岚不由得自审。
在察觉到自己也是工具人以后,虽然没有明显的动作,却一直在为那个不可知的未来时刻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