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厉不知道这里是梦境，亦或者是真实。
如果是梦境，他更不知道这场美梦什么时候会砰然结束。
他能做的，就是珍惜这一切。至少，又一次见到她了。
……
这年千桃满十六。
裴厉最担心的、他所担心的梦境破碎并没有到来。
他比她年长四岁，这年他已经上了京市最好的大学，而千桃，还在京市高中里沉沉浮浮。
那所中学分初中部跟高中部，裴厉念高中时还能天天见着些千桃。
现在好了，他在大学里，有时候去中学找千桃，连她的影子都找不着。
只有周末在家逮她才逮得着。
她最近总是躲着他。
裴厉想，他这些年看着她长大，都快忘了。她有不少小性子。
还有，他不禁想，她如果不喜欢他，又该怎么办？
他有些头疼。
不过这一世，他提前整垮了那家医院。还让千桃跟江家断绝了往来。他将她守得严严实实。不会再让她出任何差错。
今天，他好不容易在学校逮着她，六月的天，闷热闷热的，蝉鸣声响个不停。千桃坐在树下吃雪糕，旁边围着几个叽叽喳喳的女同学。
他走到她面前，千桃看见他来，弯起眼睛朝他笑。
女同学见状离开，大树阴凉下，只剩他们两个。
裴厉走去她身边，问她:“忙？”
她摇头，继续吃她的雪糕。
“怎么了？”裴厉皱眉，他觉得千桃有事瞒他。不不，不是觉得。少女心事写在脸上，裴厉想不知道都难。
千桃乖乖坐着，听见他的话后有些坐立不安，局促得仿佛…仿佛裴厉他只是个陌生人。
他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裴厉皱起眉，叮嘱她几句后便离开了。即便千桃不说，他也有的是法子知道。
被他叫去查的人几个小时就找到症结所在。
那人为难地看着他，神色纠结，磕磕巴巴开口了:“千桃小姐，她可能……可能是早恋了。”
裴厉抬头看他。
如果眼神能变成刀，那人想，他恐怕早就变成筛子了。
裴厉捏了捏眉心:“跟谁？”
那人支支吾吾:“跟、跟他们学校校霸。”
……校霸。
裴厉扔了手里的文件，开车到学校，将千桃拎回了裴家。
千桃一个人可怜巴巴地站在客厅里，裴妈妈、裴老爷子还有个裴厉，站在她身边，盯着她看。
裴妈妈先咳了几声:“不就是早恋，这有什么，桃桃说说，小伙子俊不俊啊？”
裴老爷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桃桃也知道找对象了。”
裴厉:“……”
千桃也许是发现大人们都没有对她说重话，这才敢开口:“还、还没有答应他的。”
她脸上浮现红晕，任凭谁都看得出，小姑娘嘴上没答应，心里却早就松动了。
裴妈妈笑，仍旧温柔:“只要桃桃不耽搁学习，阿姨跟你厉厉哥哥都支持你。”
千桃不敢抬头看裴厉，心说，要是裴厉真的支持，会火急火燎将她拎回家？
裴厉薄唇抿起，他将千桃带回家，原本是想让这些长辈教教她，让她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让她知道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坏心眼多了去。
可到最后，裴妈妈竟然说他也支持，他冷冰冰开口:“不，我不支持桃桃早恋。”
即便他不支持。
这年千桃还是悄悄谈起了恋爱。
也不算悄悄，风风火火的，那个臭小子天天带她骑车兜风。
后来有一天，那个臭小子跟人起了争执，一个人单挑四个人，被打得满地找牙。裴厉知道的时候心里莫名的解气，但他也还是去医院了。
他想告诉千桃，臭小子没用，四个人都打不过。
可到了病房，他的话全部都堵在喉咙里了。
小姑娘坐在病床边上，红着眼睛给人削苹果，她分明喜欢那臭小子得很。
裴厉恍惚又想起，曾经，遥远的曾经，她也红着眼睛，那时她是在质问他。
他在病房外站着站着，忽然不想进去了。
路过的护士见他走神，喊他:“先生，先生？”
千桃也听见了声音，哒哒哒从病房里跑出来，擦干净眼泪:“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把手里的苹果递给他:“你吃。”
她很局促，也许是害怕他再到病房里去找那臭小子麻烦。裴厉揉揉她的小脑袋:“给谁削的就给谁吃。”
千桃愣愣地，忽然间又朝他笑起来。
裴厉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想明白，他喜欢她，他愿意宠着她、护着她，甚至，他想，只要她高兴，她做什么都可以。
裴厉喉咙滚了滚，他说:“哥哥走了，遇见麻烦事，先给哥哥打电话。”
他当哥哥，他在背后、在暗地里守她。
只盼她这一生，平平安安，一世无忧。
后来，他看着千桃结婚生子，对象还是那个校霸。小娃娃刚出生时小小一团，哭起来，只要找裴厉，裴厉一抱她，她准不哭。
有个时候，裴厉也会很卑劣地想，如果他跟千桃有孩子，大概，也会那样可爱、也会那样乖巧。
“裴先生、裴先生？”
遥远的地方，好像有人在喊他。
裴厉笑着，不愿意理人。
他想就这样，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至少还能看见她。
“心脏复苏，快！”
耳边声音嘈杂，裴厉有点儿心烦。
嘘……
小娃娃刚睡了。
别吵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