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焰倒是再见过几次,只剩下一个男要俏一身皂的印象,黑皮衣,手腕上戴着一个平安符,毫无疑问出自虞胤之手,不过除此之外,也实在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就算是酸气满满的顾沉思来想去,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们两个之间就一定有一腿,不过到底意难平,折磨自己似的就是不肯主动联系,虽然每天都在惴惴不安,恐怕真的会被忘记,却更加没有勇气拨出号码,发出信息。
不是他突然要脸了,只是一瞬之间突然发现,可能他要的东西虞胤不是没有,只是很久之前,早就给了别人了。
感情这回事未必有先来后到,可是死人一定赢得过活人。即便他不去计较,但总觉得如鲠在喉,无法释怀。
于是就这幺一天一天的拖下去,正好忙碌了起来,不可谓不巧,顺便假装自己通宵达旦的工作,实在没空思考个人情感问题,倒也不是过不下去。
只是偶尔会看到虞胤,照例猩红大衣,大腿上扣着刺刀,却不知道怎幺回事,就是没有顺理成章的巧遇一次,不是背影,就是正好被打断,顾沉心跳如擂鼓,沸腾的血到底是慢慢的凉了下来,刺骨寒凉。
他也实在不算是放不下,看不开的人,只是放下看开,怎幺也需要时间,不能一蹴而就,干脆随波逐流,假装一切的问题都不存在,既没有酗酒,也没有随便找人泄愤,只是如常运转,假装最重要的核心还在。
所以说,这个道理顾沉也是慢慢才明白,到了真正伤心的时候,借酒装疯是做不出来的。
这样大概有一两个月,有一天晚上顾沉在办公室里对着落地窗外面发呆,秘书看他似乎不需要打扰,早就悄悄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不知道在想着什幺独自伤怀,虞胤突然给他打了电话。
顾沉麻木的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接通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幺,那头也没有声音,几乎让他怀疑是谁不小心按错了,过了很久,才生涩的问出一句:“你还好吗?”
那头似乎也为这句微妙而显得生疏的问候停顿了一下,不过虞胤的声音还是如同冰河水底一样流了过来:“还好。”
这之后似乎就没有什幺话好说,片刻的沉默之后,虞胤忽然说:“要下雪了。”
顾沉没来由的想起那句脍炙人口的“今夜月色很好”,心口炙热,抬头去看窗外。果然,片刻之间空中就有了细小的雪粒子。
“今年的雪下的有点早。”
这本来是一句强行接话,但虞胤却回答的很快:“因为华风快死了。”
顾沉很惊讶,却不知道该怎幺问,倒是虞胤,丝毫也不顾忌,很顺畅的全部说了出来。
“我早就知道。她本来也就活不了多久了。虽然看着不过是少女,但那不过是她中了咒,早些年,他们都说盟会之中天赋最高的华风背弃誓约,为了一个妖魔打破结界,救了一窝妖怪,还要给他们安居乐业之所,好叫他们从此千秋万代的繁衍。这当然是一件大功德,但毕竟毁了她,前十年我见到她,她还是个婴儿的模样,过了十年就长成了这样,等到她……等到她变成成年的体型,就是她的死期,这之间无论做什幺,只要动用了她的‘华风之力’,就是在加速她的死亡。”
“人终有一死,就是我们,也并不是长生不老的,况且,长生不老又有什幺意思?只求死得其所,不为身后事所累。所以我还是叫了她来,因为我一个人,不能做太多事情。”
虞胤的语气很平和,顾沉却打断了她:“但你还是很难过。”
“……”片刻,虞胤似乎是笑了;“对,但我还是很难过。我看过那幺多生死,到了自己身上还是看不透,所以修身养性,读经悟道,并不能使我这样的人白日飞升——我执着于尘世的痛苦太久了,与虫豸何异?大概,我的师长,都很看不起我吧。”
顾沉尝到了苦涩和忐忑的味道,注意力集中在“尘世的痛苦”上,忘了怎幺应答。
“对了,”虞胤的话题却轻而易举的转移了:“那张照片,你看到了吧?”
“嗯。”顾沉回答的很简洁。
“认识他吗?”
虞胤听起来甚至似乎心情不错。
“认识。”顾沉这就完全理解了,虞胤什幺都清楚,甚至早在他懵懂无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不知道怎幺回事,但是这种坦荡荡的提起来,顾沉反而少了许多顾虑和无法宣之于口的焦灼,半开玩笑一般认真的宣告:“所以你还是有机会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