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的羊皮帐帘被风掀起一角,带着山野寒气的风灌进来,吹得案几上的烛火剧烈摇晃,将帐内将领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案几上铺着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和墨线标注着山川、河流与关隘——黑石峡的位置被画了个醒目的红圈,红圈外还散落着几个小红点,是波斯前锋的侦察范围。
“必须派先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将军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烛台都晃了晃,“波斯人已经占了黑石峡,再等下去,他们就会顺着谷道绕到兵站后方,到时候咱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派谁去?”另一个瘦高个将军皱着眉,手指在地图上的鹰嘴岩位置点了点,“鹰嘴岩是唯一能卡住黑石峡侧翼的据点,可那里就一个破烽燧堡,连像样的围墙都没有,派去的人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跳荡营!”坐在主位的韩都尉突然开口,他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长剑剑柄,剑身的寒光在烛火下闪了闪,“跳荡营丙队最近在隘口设的陷阱很有章法,让他们去加固鹰嘴岩,再配三百战兵当主力,应该能守住。”
“跳荡营?一群新兵蛋子,能行吗?”络腮胡将军质疑道。
“行不行也得行!”韩都尉的语气不容置疑,“援军还得五天才能到,咱们耗不起。让丙队去,一是他们懂防御,二是他们的人多是山里出身,熟悉地形,正好适合守鹰嘴岩。”
将领们不再争论——韩都尉是这次兵站的最高指挥官,他的命令没人敢违抗。帐外的传令兵早已候着,接到命令后,立刻翻身上马,朝着跳荡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消息传到丙队帐篷时,上官悦正在给黑风刷毛——她特意跟老马头申请,把黑风也带上了,说是“马厩人手不够,带上黑风能帮忙驮点东西”,其实是怕自己离开后,黑风被亏待。
“队正!队正!上面下命令了!”传令兵掀开门帘,气喘吁吁地喊道,“让咱们丙队全员,还有三百战兵,明天一早出发去鹰嘴岩,建立前哨据点,防备波斯人!”
帐篷里瞬间安静下来,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正在擦武器的马三停下了动作,手里的布巾掉在地上;正在啃硬饼的李狗蛋僵住了,饼渣从嘴角掉下来;角落里一个姓王的老兵,手一抖,手里的水瓢“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你……你说什么?去鹰嘴岩?”王老兵颤声问道,他以前跟着商队走过鹰嘴岩,知道那里有多险峻,“那地方就一个破堡子,连围墙都没了,怎么守?而且离黑石峡就三十里,波斯人随时能打过来!”
刘队正接过传令兵递来的文书,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快速扫了几眼,然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上官悦身上,声音带着一丝无奈:“韩都尉说,咱们丙队设的陷阱有章法,让咱们去加固鹰嘴岩的防御……是因为陈悦,上面才注意到咱们,把这任务派给了咱们。”
“是他?!”
“都怪他!要不是他瞎出风头,咱们怎么会摊上这送死的任务!”
“就是!他自己想立功,别拉着我们一起死啊!”
帐篷里瞬间炸开了锅,几个原丙队的兵油子站起来,指着上官悦,眼神里满是怨毒。一个叫张二的兵痞甚至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上官悦的衣领,嘴里骂道:“你这小白脸,害我们去送死,我跟你拼了!”
“住手!”刘队正厉声喝道,一把推开张二,“军令如山!谁再敢闹事,按逃兵论处,就地正法!”
张二被推得踉跄了一下,不敢再动手,却还是恶狠狠地瞪着上官悦,嘴里嘟囔着:“反正都是死,不如现在就拼了!”
上官悦心里一沉——她没想到自己之前设陷阱的举动,会把整个丙队推到这么危险的境地。她看着眼前这些充满恐惧和怨怼的脸,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却坚定:“我知道大家怕,我也怕。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鹰嘴岩虽然险,却不是不能守。咱们有三百战兵,还有这么多兄弟,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加固防御,设好陷阱,一定能守住,一定能活着回去。”
她的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马三第一个站出来,对着众人说:“我信陈悦!以前在山里,遇到狼群,都是他想办法带我们脱险的!这次也一样,只要听他的,咱们肯定能活着回去!”
周虎、石头等狼兵也纷纷点头,对着原丙队的士兵说:“是啊,别慌,咱们一起想办法,肯定能守住!”
原丙队的士兵们看着狼兵们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上官悦平静的脸,渐渐安静下来。他们知道,现在抱怨也没用,只能跟着一起去,或许……真的能活着回去。
“收拾东西!一炷香后校场集合!”刘队正扔下这句话,转身走出帐篷。他的背影有些萧索,却依旧挺直——他是丙队的队正,就算再怕,也得带着兄弟们走下去。
校场上,天刚蒙蒙亮,寒风裹着尘土,吹得人脸上发疼。三百战兵已经列队完毕,他们穿着亮银色的盔甲,盔甲上的铜钉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手里握着长枪,枪尖闪着寒光;腰间佩着马刀,刀柄上的红缨随风飘动。他们站得笔直,像一棵棵挺拔的青松,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眼神里的肃杀,显示出他们是经历过战场的精锐。
相比之下,丙队的士兵就显得狼狈多了——他们大多穿着粗布短衫,有的甚至还打着补丁;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生锈的刀,有断了弦的弓,还有的只拿着一根木棍;站队列也歪歪扭扭,不少人还在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