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罩落下,光亮重新入眼。
林青鸦有些不适应,抬手遮了遮。等模糊光晕慢慢定型,她看见按摩椅旁站着唐亦。
唐亦低着眼,没看她。
疯子大概一辈子在别事情上都没这么耐心过——他只差一丝一丝地细致去擦拭她长发。
林青鸦抬手:“我自己……”
“问我。”
“?”
“问我为什么在这儿。”
林青鸦无奈,依他重复一遍:“唐先生为什么在这。”
“……”
唐亦终于抬了眼,笑:“当然是专程来看小观音笑话。”
林青鸦神色不改,眼神清落落地望着他。
唐亦:“自降身价去那样一个小破昆剧团也就算了,为了他们,连宣传海报拍摄这种事情你都答应?”
“这是我分内事。”
“观音分内还是菩萨分内?”唐亦笑冷下去,“什么时候起,梨园名旦都要自甘堕落到拍宣传海报、以美夺人份上了?”
“……”
听了唐亦话,林青鸦也不辩驳,只是慢吞吞皱了眉。
唐亦眼尾一扬,忍着戾意:“我哪里说错了?”
林青鸦轻声:“我以前说过。”
“说过什么?”
“无论对昆曲还是其他戏剧,形象上直觉美都居首位……”
和风熹微。
琳琅古镇镇旁那棵大槐树上吊着把秋千,穿着白裙女孩坐在上面轻轻晃荡,细白小腿勾着漂亮弧线。
她长发被风吹拂,柔软勾缠过少年扶着秋千手。
“……扮相、身段、戏装、舞美、唱腔——形象上直觉美从来都是首位,毓亦。”小观音生一双清凌凌茶色眸子,最澄澈湖水就漾在她眼底。
她温柔含笑地侧过脸,对冷着少年轻声笑:“你不要把对美直观欣赏贬做一种侮辱,它是本性,不需要羞于承认。”
“欣赏?”少年薄唇抿得锋锐,眼神也像藏着剖人刀,“你知道他们看你时候是怎么想、你怎么知道他们那是欣赏、不是亵渎?”
小观音听得一怔:“怎么会是…亵渎?”
少年垂下眼,视线像薄刃,一点点刮过少女纤弱颈,微隆胸脯,盈盈一握细腰和裙子下白皙勾人小腿。
那双黢黑眼里情绪不自禁地阴郁下去:“因为我也想……”
“毓亦?”
“!”
少年身影僵了下,蓦地回神。
所有情绪狼狈压回去,他抬头,恶狠狠地咬牙:“总之,以后那个杂种再敢对你说那些话,我一定废了他!”
“…………”
“唐先生?”
“——”
和记忆里完全一样声色用陌生称呼拉回了唐亦神思。
不知道想到什么,唐亦眼神里泛起凌厉戾意。但在抬眸对上林青鸦前,又被他掩盖下去。
他对上她澄澈如旧眼。七年时光没有让她纯粹多一丝泥污。
可白雪越干净,越让人想弄脏。
他小心翼翼地护了那么多年,与其便宜那种短命未婚夫,还不如称了他自己意。
唐亦这样自纵地想着,眉眼间欲意懒散下来。
他俯身,笑里低嘲。
“小观音到现在还觉着,那些是欣赏,不是亵渎?”
林青鸦怔了下。
她不习惯这样唐亦,眼神都疯得肆无忌惮,像只蓄意勾引妖孽。
“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知道那不是欣赏。”
林青鸦回神,眼帘轻垂,避开他侵犯视线:“为什么。”
“因为我和他们一样。”
“?”
那人终于俯到最低,他唇拂过她鬓边青丝,嗓音低哑,似乎愉悦至极地笑起来。
眼神幽黑,深不见底。
“我和他们一样,只想把清清冷冷一尘不染小观音拉下她莲花座。让泥泞玷污白雪,而我……”
他哑然低笑,漆黑欲念盛绽在眼底。
“我亵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