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坚急忙一顿表忠心,把自己此刻能想到的好词全用上了,言辞恳切、情绪激动的恨不得当场跪下磕三个响头,只希望能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官场生涯。
“额……”
太师表情一僵,他似乎是没有料到剧情会这样开展,一时竟语塞了。
他身旁的中年男子表情更是古怪,似有诧异又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嫌弃。
毕竟徐坚刚刚那样子,知道的以为是表忠心,不知道的,以为他要认义父。
中年男子咳了咳。
太师顺势转移话题。
“嗯……先不谈这个,陆岩你先看看这个。”
太师从书案上拿起了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递给徐坚。
徐坚颤颤巍巍地接过。
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他缓缓展开,他仿佛已经看见这张纸的抬头上赫然写着“遣退书”三个大字。
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下回家怎么跟夫人交代?怎么跟临风、丛安还有薇儿交代?
跟他们说从此就要有一个中年失业的父亲了么……
临风的彩礼、丛安的学费、薇儿的嫁妆……
无数残酷的现实如一记记重锤砸在徐坚的心头,他的手抖得厉害,直到这封书信完全展开。
他开始一行行地跟随文字阅读。
他颤抖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他的手越来越沉稳,最后整张纸在他手中像静止了一般巍然不动。
连一丝抖动都没有。
他看完了。
然后默默地将书信重新折叠好,整个过程中,徐坚的手上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他的脸上也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太师把他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中露出了一丝赞许之色。
“如何?陆岩,关于此事,老夫想听听你的看法。”
“回太师,此事关系甚大,事关国本,下官不敢妄议。”
徐坚的声音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无妨。此事明天便会朝野皆知,我在三公当中已经是最后知晓的人,算不上什么秘密了。你姑且分析一二,但说无妨。”
“回太师,那下官就试述浅见。下官以为,此事要害之处有三。其一,以圣亲王殿下及随从的武功修为而论,若其当真遇险,此事只能是世外修行势力所为。以下官所知信息,圣亲王殿下师承七福地天枢山,那么七福地中人不可能出手;四圣阁本就是维护世外修行界与俗世之间秩序的存在,所以四圣阁也不可能出手;那么,只有十二洞天有可能犯下此事,届时只需遣使与四圣议会交涉,要求其调查即可。”
徐坚平静地说完第一点,太师满脸笑意地不住点头,他身旁的中年人也一改先前的态度,面露赞许。
“不错,继续。”
“其二,从岚州布政使的通传来看,天碑学院内无打斗痕迹,且后续搜寻过程中,天碑山方圆二百里内皆无圣亲王殿下一行踪迹,因此可见,殿下应该是提前预知了某种危险,主动选择了转移或者隐匿,既然并未与人交手,也就并无危险。”
太师笑意更盛了,他点头示意徐坚继续。
“其三,天碑学院连院首在内的师生逾五百名,其中多数是并无武功修为的普通书生。如今一同失踪,必然不可能以寻常手段转移,否则这些学子均会成为拖累。且以圣亲王殿下的性格,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也不会抛下学院众人。因此,殿下应该是使用了某种强大的秘法在天碑学院中直接进行了转移或隐匿,所以,学院众人们也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徐坚说着说着,突然陷入了某种奇怪的重复,像梦呓一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句“不会有事的”。
太师看见他这个样子,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出声提醒他。
“陆岩?徐陆岩!”
太师一声轻喝,徐坚一惊,仿佛如梦初醒般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了现实,连忙致歉。
“抱歉,太师,下官一时思索入了迷,失了分寸。”
“无妨,陆岩你且继续将你的分析说完。”
“是。太师。综上分析,下官认为,如今圣亲王殿下及学院众人尚无踪迹,应当是当时圣亲王殿下使用的术法有较大的限制,或者是使用后需要有人从外部进行解除。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欲解开圣亲王殿下失踪的谜题,只需临渊阁邀请四圣议会与天枢山各派一名高手,共同前往天碑学院现场,搜寻空间转移或大范围隐匿类的术法痕迹,必有眉目。”
“对啊!”
太师身旁的中年人兴奋地一拍手,仿佛一个孩子解开了一道困扰自己已久的谜题般开心。
太师侧脸看了看他,中年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干咳了两下。
“陆岩啊,你分析的非常好,三个要点,确实字字切中要害。很不错!”
太师毫不吝啬地对徐坚表示赞许。
“太师谬赞,下官全赖太师栽培,太师对我恩同再造——”
“好!好!这样,陆岩你今天便可回家休沐半日,后面的日子,至春祭之前,你愿意来府上当值自可以来,若是无心来府上处理这些琐事,也可不来,全凭你心意。”
太师立刻出言打断了徐坚的话,生怕他又要来一番“表忠心”。然后接下来的话,太师的语气突然变得柔和而真诚了起来。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多少也会对你有些影响。你也不必担心,正如你说的,陛下已责令临渊阁在一月之内查出此事真相,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圣亲王殿下与天碑学院众人都会平安归来。”
太师顿了顿,又补充道。
“至于陆岩你嘛,我刚刚说你在我这里屈才并非客套。明年春祭之后,照例九司都会有一些空缺,到时候老夫自会给你举荐一个司丞职位,不会埋没了你的才华。”